1995 年 7 月，站在被告席上的男人挺直了脊背，挑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不屑。而那个口出狂言的中年男人，在被逮捕的前一天，还在宠物店里跟顾客侃侃而谈。案件调查又发生了什么转折，让当地民众自这起案件后对「养宠物」从此无感？「警官，我要报案……」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言语间的担忧听得清清楚楚。埼玉县不大，辖属的熊谷市那就更小了，每天来报警的人不是丢了猫狗，就是小吵小闹，都是些当日可结的小案子。接警的警官没想到还能接到「失踪」这么大的案子，他与家属确认了地址，挂了电话出发调查。他不知道的是，刚刚挂掉的那通电话，将会彻底打破这座内陆小城多年来的平静。失踪的人名叫川崎昭男，他来熊谷市的目的，是和一家名叫「Africa Kennel」的宠物店（下文简称 AK 宠物店）谈一笔「大生意」。家属和警方说过，AK 宠物店的老板骗了川崎昭男的钱，以 1100 万日元的高昂价格，把一对血统并不优良的老年狗卖给了川崎昭男后，还谎称是世界顶级名犬。川崎昭男本想通过出售这对「名犬」繁育的狗崽赚钱，结果自然是一场空，所以他多次上门要求赔偿，可一直无果。当警方一行人站在 AK 宠物店门前，看到建造得稀稀拉拉的屋舍时，十分疑惑川崎昭男怎么就相信这种地方可以培育出世界名犬。警察敲开了 AK 宠物店的门，开门的是这里的老板关根元和他的妻子风间博子。他们二人承认白天见过川崎昭男，但当天双方会谈后川崎昭男就离开了，关根元表示完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警方对关根元的宠物店搜查了一番，前店后院查得仔仔细细，但毫无收获，根本没有川崎昭男的影子。无论警察如何逼问，关根元都坚定地告诉警察，川崎昭男已经走了，对他的行踪表示一无所知。在这段时间里，小小的熊谷市又发生了三起失踪案，这些「人间蒸发」的人在消失之前，都去过同一个地方——AK 宠物店。AK 宠物店 1982 年正式营业，主要售卖大型宠物犬，高大又好看的纯种阿拉斯加雪橇犬是当家「头牌」。老板关根元因为其成熟的培育大型宠物犬的技能，在当地宠圈小有名气，比他小 16 岁的妻子风间博子，擅长精打细算，成为了得力贤内助，AK 宠物店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当时的日本经济蓬勃发展，养宠渐渐在富足的日本风靡起来，AK 宠物店借着势头决定扩张店面。然而没过多久，经济大萧条到来了——不仅新店面没建成，还欠了很多工程款外债。为了填补资金空缺，关根元夫妇另辟蹊径——既然卖得少，那我就卖得贵，能宰一个是一个。自 1993 年 4 月起，关根元突然对外宣称自己拥有了几只血统纯正的世界顶级名犬，每只售价都超过千万日元。在售卖时，他极力劝说顾客一次性购买两只名犬，一公一母，这样就可以繁殖出新的幼犬，这些幼犬既能售卖，也能继续繁殖，可以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在关根元的热情推销下，川崎昭男以 1100 万日元先买下一对罗德西亚脊背犬。（图为罗德西亚脊背犬，背部有脊，脊由背毛逆向生长而形成的，1955 年 AKC 将此犬注册为纯种犬。）在这期间，能说会道的关根元还与川崎昭男聊成了「好兄弟」，川崎昭男开心地载着两只「名犬」回了家，小心翼翼地伺候起来。而关根元第一时间将这笔诈骗来的钱填补了之前的外债，紧张的生活稍微缓解了几分。但实际上，这些「名犬」的培育和繁殖成本不过数十万日元，一切都是关根元设下的骗局。这骗局没有维持多久，川崎昭男身边懂行的朋友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两只「名犬」实际就是普通宠物犬，花个十几万日元足以买到，根本达不到千万日元的级别。要知道，这在当时的日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基本等于一个私企员工三年薪资，说是「巨额诈骗」也不为过。而且，就在川崎昭男愤恨之际，屋漏偏逢连阴雨，母犬因为自己手下的失误，竟然走失了！怒火中烧的他自然要上门讨说法，要求退掉剩下的那只公犬，并让关根元退差价。可到手的钱哪有这么容易吐出去的，关根元根本没有同意川崎昭男的要求，还找了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一句话让关根元夫妇冷汗连连，如果这场骗局被川崎昭男揭穿，那他们不仅在当地积累的信誉会一落千丈，更需要吐出更多骗来的钱。1993 年的 4 月 20 日，川崎昭男突然接到了关根元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关根元言语中满是歉意，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当面退还 650 万日元，公狗也不用退回，当作补偿。川崎昭男见对方如此诚恳，自然欢欣雀跃，并约定在埼玉县的某个车库里见面。傍晚时分，双方如约前来，关根元带着妻子风间博子，以及负责开车的店员山崎永幸。由于随身携带大量现金，关根元提出去车库里的一个大巴车上交易，声称那车是自己向朋友专门借来的，谈事情更舒服一些。刚一坐稳，关根元夫妇就将装有现金的包包双手奉上，一改之前拒不负责的态度，不断地道歉，祈求着川崎昭男的原谅。川崎昭男之前的气愤一扫而空，看了眼对面的「骗子夫妇」，伸手将那包包拿过来放至自己身侧，卸下了紧张的防备，还和这二人闲聊了起来。就在三人谈论公犬的后续培育问题时，关根元「随手」递给了川崎昭男一瓶饮料，口干舌燥的他没多想，拧开盖子就往肚子里灌。他根本想不到，这杯饮料关根元早就加了「料」，一种用于宠物安乐死的毒药——Strychnine 毒鼠碱。几分钟后，川崎昭男面部和颈部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瞳孔也开始收缩，整个身子倒在了大巴车狭窄的过道上。随即，他的四肢突然伸直，双脚用力朝内扣，像被外力生生压下去一般，全身僵直，抽搐不止。关根元夫妇就坐在旁边，全程观看川崎昭男从生到死的过程，站在大巴车门口等候的店员山崎永幸，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目睹了一切。关根元没打算让川崎昭男活着，也没打算瞒着山崎永幸，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个人不配合，那就送他一起上路。关根元对山崎永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你的家人如果不想死，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紧接着，三个人合力将川崎昭男的尸体抬到车里，并且把大巴车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关根元的威胁下，山崎永幸哆哆嗦嗦地把车开到了位于群马县的 AK 繁殖场——这是用来培育幼犬的地方，偏僻荒凉，几乎没有外人踏足。三个人和一具尸体到了群马县之后，山崎永幸以为自己就可以走了，心思缜密的关根元又安排给了山崎永幸新任务——与风间博子一起去东京伪造川崎昭男的失踪现场。（抛尸地点位于群马市，AK 宠物店位于熊谷市，伪造的失踪现场位于东京）此时已是深夜，风间博子威胁他坐入川崎昭男的小轿车，往东京方向开去，而自己紧随其后，一路上死死盯着他。直到二人把车稳稳停在东京市区八重州地下商业街的停车场里，成功混淆了川崎昭男的失踪地。之后，风间博子送山崎永幸回了家，临走时还不忘威胁他一句：「如果报警，你的家人就没命了。」另外一边，独自留在群马县养狗场的关根元，担负起了更重要的「工作」——毁尸灭迹。在风间博子和山崎永幸去东京弃车的几个小时里，关根元将已经中毒身亡的川崎昭男拖入一个屋子内，仔细地对尸体进行分解和剔骨。等到风间博子回来后，关根元笑着招呼她赶紧过来帮忙，没人知道此时的她有没有奇怪自己的男人为何如此冷静分尸，有没有抗拒过。但最后夫妻二人继续延续着经营宠物店时的默契，一人负责分尸剔骨，一人负责将人肉剁碎。满手鲜血的关根元夫妇，拎着一大桶人肉碎块和一小桶骨灰，走入了繁殖厂后的一片深山老林。在 4 月 30 日，也就是川崎昭男被害的第 10 天，警方才发现了他的那辆私家车，停在了离埼玉县几十公里外的东京，完好无损。那时的东京，监控摄像头还不完善，川崎昭男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谁开到哪里去的，谁也不知道。距离川崎昭男的「失踪」已经过了半个月多，埼玉警方依然在仔细地排查，但除了那辆私家车，一无所获。然而在等待了这么多天后，川崎昭男的妻子坐不住了，她直接来到了 AK 宠物店。（川崎昭男的妻子暂称为「川崎妻子」）其实从一开始，川崎妻子就知道这场骗局的存在，并且一直在怀疑川崎昭男的失踪与 AK 宠物店的人有关系，但警方反馈回来的信息表明，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关根元夫妇。得知川崎妻子的来意后，关根元夫妇先是一脸诧异，随后连连否认，满脸无辜。看着一脸愤怒的川崎妻子，关根元耐心沟通几句无果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全程围观的「好朋友」远藤，想邀请他作为这场谈话的中间人，做个见证，还悄悄承诺给远藤 100 万日元作为报酬。作为当地江南町稻川会系高田组的小头目，摆平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远藤积极地应下了这个请求。川崎妻子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几杯关根元夫妇先前递来的温水，和一边的黑帮大哥。「川崎昭男在临出门时很明确的跟我说，他来了 AK 宠物店，然后就不见了！」川崎妻子没有接关根元的话茬，言语间还带着一丝丝怒气，认定了眼前这俩人有问题。「有，山崎永幸可以作证。」关根元脱口而出，并给妻子风间博子使了个眼色。没过一会儿，山崎永幸走了进来，并「证明」了川崎昭男在当天下午确实离开了 AK 宠物店。关根元看着川崎妻子走远的背影，深深吐了一口气，还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他盯着关根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和川崎昭男的失踪，有关系吧？」可毕竟是跟关根元做了多年朋友的大哥，远藤看到他这般反应，心里的猜测有了定论。接着，他坏笑着朝关根元挥挥手说，「那 100 万先不用给我了，咱们来日方长。」远藤威胁关根元夫妇，如果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把川崎昭男失踪的事情捅出去，关根元夫妇担心杀人的事情败露，又拿黑社会没办法，认栽被讹。可远藤收费的手段简直五花八门，一来二去没几次，关根元夫妇二人被他讹得不剩什么了。所以，远藤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家还在盈利的宠物店，他要求关根元夫妇把新扩建的宠物店的产权登记在自己名下，这样，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收益。为这家宠物店倾注心血的夫妇俩当然不同意，所以，又萌生了那个邪恶的念头。1993 年 7 月 21 日，川崎昭男死亡不足 100 天，关根元夫妇趁夜带着店员山崎永幸去拜访了这位黑帮大哥。在埼玉县熊谷市的某个偏僻小路上，关根元手里紧握着一个公文包，包里放着的是一份新宠物店的《产权登记书》。尽管临时变化让关根元夫妇有些紧张，但面上还是保持着脸上的淡定微笑，跟远藤侃侃而谈，并恭敬地将《产权登记书》递了过去。翻看着登记书的远藤，以为自己即将有一笔横财落袋，就像三个月前的川崎昭男一样，高兴得放松了警惕。一旁的关根元递上了那瓶提前准备的饮料，远藤不疑有他随手接过了来，喝下了几口。几分钟后，远藤出现了和川崎昭男一样的窒息反应，身体抽搐，变得僵直，最后气绝身亡，一头倒在了地上。而此时的司机，或许因为只喝了一小口，所以药效并没有快速发作，他看到自己的老板突然倒地后，抬脚便朝向远藤狂奔而去。没想到夫妇二人如此不掩饰，进门后直接把尸体拖到了浴室，然后将刚死掉的两个成年男性有条不紊地分尸。分尸工作结束，关根元让风间博子先行回了 AK 宠物店，而自己与山崎永幸开始将远藤与司机的遗物和骨头放在铁桶里缓慢又细致的焚烧。就在一天之前的 8 月 26 日，这个女人的身份还是关根元的婚外情人。说到关根元的婚姻，可谓复杂至极，51 岁的关根元其实已经经历了七段婚姻，平均每段婚姻只能维系四年，而现在的妻子风间博子，是关根元的第七任妻子。据说，风间博子出身中产家庭，父亲是土地与房屋测量专家，家境殷实，与关根元结婚前，风间博子正在努力学习测量技术，前途一片光明，直到遇见关根元，她在爱的漩涡中迅速沉沦，一心要嫁给这个大自己 16 岁的老男人。关口光江是个家庭主妇，因为小儿子在 AK 宠物店工作过，所以跟老板关根元逐渐熟络起来，时间一长，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而风间博子，从始至终都不曾察觉。正牌妻子忠诚地帮他做生意，甚至参与分尸杀人在所不惜，就连婚外恋人，都为了支持情夫的生意，花了近 900 万日元去买了 6 只阿拉斯加雪橇犬，为宠物店冲业绩。但由于之前扩张新店而带来的债台高筑，以及黑社会大哥的无限勒索，关根元的经济状况无比紧张，此时的他，想起了无比信任自己，并且手中有存款的关口光江。就这样，在关根元的花言巧语哄骗下，关口光江答应投资 270 万日元，成为 AK 宠物店的新股东。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股东之说，一切都是关根元为了霸占这笔钱而编出的谎言。只要让关口光江彻底消失，270 万的入股骗局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之前的 900 万也不会出现岔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关根元对这段婚外关系也腻烦了，他对关口光江早就没了兴趣。